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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02 05: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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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天河倒灌,砸在同福客栈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天地间一片混沌,客栈内却是另一番光景,铁蛋鼓捣的恒温系统无声运转,干爽温暖如初夏,佟湘玉站在柜台后,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着,啧啧有声:“额滴个神啊,这直播间家人们忒热情咧,问咱明朝的油泼辣子放不放芝麻酱?大嘴!大嘴!赶紧的,给家人们表演个颠勺!”李大嘴在厨房里瓮声瓮气地应着:“掌柜的,稍等哈,正给青柠丫头研究那个啥…分子料理,鸡蛋打进液氮里‘滋啦’一下,倍儿脆!”白展堂翘着二郎腿,脚尖一点一点,正用手机玩着消消乐,嘴里念念有词:“亲娘嘞,这关影响仕途啊…就差一步!”旁边吕青橙正缠着莫小贝:“小贝姑姑,再教我两招嘛!惊涛骇浪第七式‘浪打礁石’那内力咋个转圜?”莫小贝老神在在地嗑着瓜子,内力深厚的好处就是连瓜子壳都能悄无声息化为齑粉:“急啥,练武讲求水到渠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吕青柠凑在吕秀才身边,父女俩头碰头,对着傻妞投影在空中的一份复杂机关图纸指指点点,吕秀才口中之乎者也夹杂着英文术语:“芙妹,你看此处,the structural integrity is compromised,亟需reinforcement…换言之,需加根横梁以固其本!”郭芙蓉正给白敬琪擦着他那把宝贝左轮,闻言抬头,眼波流转全是笑意:“秀才,说人话!不就是那架子要散架了得钉根棍儿嘛!敬琪,学着点,别整天就知道‘哗擦’!”白敬琪一扬下巴,手里的枪挽了个并不怎么流畅但自我感觉极其良好的枪花:“小爷我这叫真男人,靠实力说话!青橙,瞧见没?帅不帅?”吕青橙小脸一红,别过头去哼了一声,嘴角却偷偷弯起。阿楚和晏辰窝在靠窗最舒服的卡座里,面前悬浮着直播光屏,上面弹幕飞滚如瀑,阿楚正捻起一块晏辰刚用微型分子料理机制作出来的、撒着金箔的桃花酥,咬了一小口,满足地眯起眼,顺势把剩下半块塞到晏辰嘴边,声音带着点娇憨的甜腻:“喏,尝尝你家小娘子亲手‘投喂’的爱心点心,甜不甜呀?甜的话…叫声好姐姐听听?”她另一只手调皮地刮了下晏辰高挺的鼻梁。晏辰就着她的手咬住点心,顺势轻轻啄了下她葱白的指尖,眼中笑意缱绻,故意压低了嗓音,带着磁性的气泡音:“甜,甜过初恋。不过嘛…叫好姐姐多生分,不如叫…心肝儿宝贝甜蜜饯儿?”他尾音拖长,撩得阿楚耳根发烫,忍不住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去你的!土味情话十级学者!”铁蛋在吧台后擦着杯子,一口地道的东北腔带着浓浓的调侃:“哎妈呀,老板娘,老板,腻乎够没?这狗粮撒的,齁得俺家傻妞都要短路了!”傻妞正用精准到毫厘的手法擦拭古董花瓶,闻言头也不抬,清脆的川音怼了回去:“瓜娃子,你才短路!老板老板娘这叫情调,你个铁脑壳懂个铲铲!再乱说,今晚睡地板!”铁蛋立马蔫了,赔着笑:“哎哟喂,媳妇儿我错了!情调,情调老好了!”龙傲天坐在角落,用粤语和祝无双低声交流着新机关设计:“个榫头要咁样拗先至实净,唔系一阵又散晒…”祝无双温柔点头,手里削苹果的剑光快得只剩一片残影,苹果皮连绵不断如艺术品的飘带。邢捕头和燕小六坐在另一桌,前者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当年如何智破大案,后者腰刀半出鞘,时不时“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地吼上一嗓子助威。【同福日常治愈强迫症!无双削苹果我能看一天!】【秀才的散装英文又上线了,芙妹翻译满分!】【青橙小脸红扑扑!敬琪快冲!】【小贝姑姑气场两米八!】【大嘴的分子料理是黑暗料理界新星吗?】【邢捕头:亲娘嘞,再吹下去仕途真没了!】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墨黑的天空,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整个客栈的光线瞬间被夺去,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众人手机屏幕和傻妞投影的机关图发出幽幽微光。“亲娘嘞!” “额滴神啊!” “哗擦!”惊呼声中,铁蛋的反应快得非人,瞳孔瞬间亮起幽蓝的扫描光芒:“能量异常!非自然放电!老板老板娘,警戒!”他和傻妞已无声无息地滑步到阿楚晏辰身前,形成一道屏障。电光石火间,并非恢复光亮,而是在客栈大堂正中央,离地约三尺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蓝紫色电蛇的缝隙!刺目的白光从中喷涌而出,带着一股焦糊味和浓烈的廉价脂粉香风,强光刺得众人纷纷闭眼或抬手遮挡。“哎哟喂!这啥破地方?黑黢嘛乌的!可摔死老娘了!” 一个尖利高亢、带着浓重市井烟火气的中年女声突兀地响起,充满了抱怨和惊魂未定。光芒敛去,缝隙消失无踪,客栈顶部的仿古灯笼和铁蛋安装的隐藏式LED灯带同时亮起,柔和的光线重新充盈空间。只见大堂中央,湿漉漉的青砖地上,歪坐着两个人,当先一个中年妇人,身形富态,穿着件极其扎眼、毛锋粗糙甚至有些地方明显褪色发白的紫红色人造貂皮大衣,头发烫成夸张的小卷,抹着鲜红欲滴的嘴唇,脸上厚厚的脂粉被雨水冲开几道沟壑,露出底下偏黄的肤色,她一手揉着腰,一手紧紧拽着旁边一个年轻姑娘的胳膊。那姑娘二十出头模样,身材纤细,穿着一身剪裁过时、料子普通的藕荷色棉布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低垂着头,看不清面容,但能感觉到她在微微发抖,像只受惊的鹌鹑,被那妇人拽得几乎站立不稳。“娘…疼…” 姑娘细声细气地哼唧了一声。“疼啥疼!娇气!” 金花大娘不耐烦地呵斥,随即借力站起,那双精明锐利的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瞬间扫过整个客栈大堂,从佟湘玉的珠钗、白展堂的绸衫、郭芙蓉手腕上的玉镯、傻妞那身科技感十足的制服,再到悬浮的直播光屏、空气中傻妞投影的复杂图纸、以及众人手里造型奇特的“板砖”(手机),她眼中的惊疑迅速被一种混杂着挑剔与估量的市侩光芒取代。她猛地一拍大腿,那力道震得人造貂毛都抖了抖,声音陡然拔高八度,穿透力极强:“哎呀呀!可算是找着个有活气儿的地方了!这穷山恶水的破天儿!翠兰!赶紧的,给娘站直溜咯!丢人现眼!”她使劲拽了拽身边那姑娘。名叫翠兰的姑娘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用力绞着衣角。金花大娘完全无视了满屋子或警惕、或好奇、或愕然的目光,也完全没在意铁蛋傻妞那明显异于常人的姿态,以及阿楚晏辰面前悬浮的光屏,她挺起胸脯,清了清嗓子,努力想摆出点气势,奈何那身掉色的貂皮实在撑不起场面,她目光如电,瞬间就锁定了人群里气质最“文弱”、戴着眼镜的吕秀才——和他身边同样戴眼镜、正在关掉机关投影的吕青柠。“嘿!瞅啥瞅?没见过大活人啊?” 金花大娘先发制人,叉腰对着满屋子人吼了一嗓子,随即目光灼灼地钉在吕秀才身上,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可亲实则带着十二分算计的笑容,拉着翠兰就往前冲:“哎哟喂!这位一看就是位文曲星下凡的相公!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还戴着眼镜,有学问!闺女!快过来!娘给你相中的好人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她一边说一边把拼命往后缩的翠兰往吕秀才的方向猛推,“这位相公,您贵姓啊?家有几口人?田几亩?房几间?功名是秀才还是举人啊?我家翠兰,年方二八…哦不,二十出头!黄花大闺女!针线女红、烧菜做饭,样样拿手!性子温顺,最是好生养!咱也不求大富大贵,就图个读书人,知书达理!您看这事儿…要不咱这就定下了?聘礼嘛,看着给,意思意思就行!”她语速快得像连珠炮,唾沫星子横飞,一股脑儿砸向完全懵掉的吕秀才,翠兰被她推搡得差点撞到吕秀才身上,吓得惊叫一声,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往后一跳,结果绊到自己的脚,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卧槽!闪电送亲?这大娘是月老派来的逗比吗?】【掉色貂皮瞩目!大娘,拼夕夕买的吧?】【强买强卖现场版!秀才危!】【姑娘摔得好惨!心疼一秒!】【逼婚!明朝版《娘道》现场直播?】【大娘这嘴是租来的急着还吗?】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放着我来!” 祝无双下意识地喊出招牌台词,一个箭步想上前扶起翠兰。“芙妹——!” 吕秀才终于从石化状态惊醒,发出一声带着惊恐颤音的呼喊。“嗷——!” 一声饱含暴怒、足以掀翻屋顶的虎啸龙吟在客栈内炸响!只见郭芙蓉周身无风自动,衣袂猎猎作响,额前几缕发丝根根竖起,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她周身空气扭曲,一股霸道无匹的内力轰然爆发!“敢抢我秀才?!老娘把你拍成相片儿挂城墙上示众!” 郭芙蓉的咆哮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话音刚起,她身形已如离弦之箭,原地留下残影,人已挟裹着排山倒海般的劲风扑到金花大娘面前!含怒出手,毫无花哨,正是她家传绝学惊涛掌中最刚猛暴烈的一式——“怒海惊涛”!一掌推出,掌风凝若实质,带着刺耳的呼啸,直拍金花大娘那件掉色貂皮裹着的胸膛!掌风所过之处,气流被极度压缩,离得近的几张桌子上的碗碟杯盏哗啦啦一阵乱跳。“亲娘嘞!” 邢捕头抱头鼠窜。“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 燕小六拔刀一半,又吓得缩了回去。“哗擦!” 白敬琪下意识摸向腰间的左轮。“额滴个神啊!额滴百年老榆木桌子!” 佟湘玉发出心碎的哀嚎。金花大娘脸上的市侩笑容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恐,三角眼瞪得溜圆,看着那仿佛能开山裂石的手掌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掐断鸡脖子般的“呃…”,大脑一片空白,连躲闪都忘了。电光石火间!两道身影比郭芙蓉的掌风更快!铁蛋眼中蓝光大盛,低吼一声:“纳米修复膜启动!护!”他双臂猛地向上虚张,只听“嗤啦”一阵极其轻微的机械运转声,一大片近乎透明、闪烁着微弱银光的薄膜瞬间从客栈横梁的隐蔽喷射口激射而出,速度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覆盖向被郭芙蓉狂暴掌风掀飞的那片屋顶区域,那薄膜甫一接触空气便迅速延展、硬化,如同活物般自动贴合在破洞处,将倾盆暴雨和狂风死死挡在外面,严丝合缝!整个过程不到半秒!几乎在铁蛋动作的同时,傻妞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切入郭芙蓉与金花大娘之间,她没有硬撼那足以开碑裂石的惊涛掌力,而是手腕一翻,指尖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瞬间点出十几下!每一指都精准地点在郭芙蓉手臂经脉流转的关键节点上,用的正是祝无双隔空点穴的精髓,却更快、更刁钻!指风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小郭姐!莫打喽!要不得!” 清脆的川音带着焦急。郭芙蓉那狂暴无匹的掌力被这十几道精准的指风一阻,如同奔腾的怒江撞上了十几根无形的分水桩,气势骤然一滞,掌风瞬间溃散了大半!剩余的力道虽然依旧强劲,但方向已然偏斜,擦着金花大娘的耳畔呼啸而过!“轰——咔啦啦!”金花大娘身后一张厚重的实木八仙桌,被这残余的掌风余波扫中,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四分五裂!木屑、碗碟碎片、菜肴汤汁漫天飞溅!汤汁溅了旁边躲闪不及的邢捕头和燕小六满头满脸。金花大娘被掌风边缘扫到,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猛地将她推开,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一屁股跌坐在满地狼藉的汤汁和碎木屑里,那件宝贝貂皮大衣沾满了油污和菜叶,狼狈不堪,她整个人都傻了,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看着那粉碎的桌子,又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巨大的惊吓让她连尖叫都忘了,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剧烈喘息和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翠兰坐在地上,目睹母亲差点被拍成肉饼又被救下、桌子粉碎的全过程,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凄惶无助。客栈内一时鸦雀无声,只有暴雨砸在屋顶纳米膜上的闷响、翠兰的哭声和金花大娘粗重的喘息声,所有人都被这兔起鹘落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卧槽!惊涛掌!现场版!值了!】【纳米膜!铁蛋牛逼!】【傻妞的葵花点穴手plus版!帅炸!】【桌子:终究是我承担了所有…】【大娘吓尿了吧?看那貂皮都腌入味了!】【翠兰哭得好惨…这都什么事儿啊!】郭芙蓉一掌拍出,怒气稍泄,看着粉碎的桌子,又看看跌坐在污秽中抖如秋叶的金花大娘和哭得撕心裂肺的翠兰,自己也愣住了,胸脯还在剧烈起伏,但眼中的怒火已转为懊恼和后怕。吕秀才连滚爬爬地冲过来,一把抱住郭芙蓉的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芙妹!芙妹息怒啊!君子以理服人而非动武!伤着人可如何是好!子曰…”“子你个头!” 郭芙蓉没好气地打断他,但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带着点委屈,“谁让她打你主意!我的男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抢!”“额滴个神啊!” 佟湘玉拍着胸口,一脸肉痛地指着那堆木头渣滓和满地的狼藉,“额滴桌子!额滴景德镇细瓷碗!额滴…这损失算谁的啊!”她心疼得直跺脚。白展堂赶紧上前安抚:“掌柜的掌柜的,消消气,人没事儿就好!东西…东西让这位…呃…金花大姐赔!她弄出来的事儿!”莫小贝慢悠悠地踱过来,捡起一块飞到她脚边的红烧肉,吹了吹灰,塞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说:“嫂子,淡定。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铁蛋,库房还有备用的桌子没?”铁蛋确认屋顶纳米膜稳固,暴雨无虞,这才收回手,对着佟湘玉咧嘴一笑,东北腔透着股憨厚可靠劲儿:“掌柜的放心!桌子碗筷,包在俺身上!俺们老板带的纳米材料打印机,分分钟给您复制一套一模一样的!保证连木头纹理都不带差的!就是这菜…”他咂咂嘴,看着满地油污,“得辛苦大嘴哥重做了。”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一脸苦相:“亲娘嘞!我刚弄好的分子料理鸡蛋!全泡汤了!”阿楚和晏辰也走了过来,阿楚看着惊魂未定、一身狼狈的金花大娘,又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翠兰,秀气的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和无奈,她轻轻拉了拉晏辰的袖子,晏辰会意,清了清嗓子,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沉稳有力的安抚力量:“好了好了,一场误会。金花大娘,还有这位翠兰姑娘,都先起来,有话好好说。”他示意祝无双和傻妞去扶人。傻妞用川音温柔地对翠兰道:“妹儿莫哭了,起来嘛,地上凉。”祝无双则去搀扶腿软的金花大娘:“大娘,先起来,没事了。”她俩一个温婉,一个利落,总算把瘫软的母女俩弄了起来,安置在仅存的一张完好桌子旁坐下,傻妞还顺手从吧台后倒了杯温水递给还在抽噎的翠兰。金花大娘惊魂未定地接过佟湘玉没好气递过来的湿毛巾(沾了水的抹布),胡乱擦着脸上身上的油污,那件掉色貂皮算是彻底毁了,她看着满屋子人各异的目光——有谴责,有好奇,有同情,尤其是郭芙蓉那依旧余怒未消、虎视眈眈的眼神,再看看那堆桌子碎片,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鬼门关转了一圈,那股强横的市井泼辣劲儿泄了大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是后怕又是心疼(貂皮啊!),更多的是下不来台的窘迫和怨气。“哼!”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努力想找回点场子,声音却明显虚了八度,“凶什么凶!不就是一张破桌子几个破碗嘛!赔!老娘赔得起!”她哆嗦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同样沾了油污的粗布钱袋,哗啦啦倒出几块碎银子和一些铜板,啪地拍在桌上,“够不够?不够还有!”她嘴上硬气,眼神却瞟着那堆碎片,满是肉痛。【大娘赔钱了!桌子死得其所!】【貂皮大衣:终究是错付了…】【秀才这该死的魅力!芙妹护夫狂魔!】【翠兰还在哭,好可怜…】【感觉大娘色厉内荏了,怂了怂了!】佟湘玉看着那点碎银铜板,撇撇嘴,刚要说话,晏辰抢先一步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点引导的意味:“金花大娘,赔钱事小。您看,您这…突然出现,又闹这么一出,总得让大家伙明白是怎么回事吧?您和这位翠兰姑娘,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执着于给翠兰姑娘找个读书人?”他刻意加重了“执着”二字。阿楚也适时地调整了悬浮在众人面前的直播光屏,将镜头对准了金花大娘和翠兰,让她们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光屏上,旁边是瀑布般滚动的弹幕。金花大娘被晏辰问得一愣,又被那发光的屏幕和上面飞速滚动的奇怪文字(弹幕)吓了一跳,眼神有些发直,她看看晏辰,又看看阿楚,再看看周围一圈人好奇探究的目光,最后目光落在光屏上,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这…这是啥玩意儿?妖…妖法?” 她声音发颤,下意识地往祝无双身后缩了缩。阿楚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大娘别怕,这叫‘直播’,就像…嗯,千里眼顺风耳!这些闪过去的字儿啊,都是关心你们的‘家人们’在说话呢!”她指了指弹幕,“你看,家人们都在问,大娘您为啥非得让翠兰嫁读书人呢?”“家…家人们?” 金花大娘狐疑地重复,三角眼死死盯着光屏上滚动的文字:【大娘快说说!】【逼婚理由?】【翠兰自己的想法呢?】这些直白的问题像针一样扎过来。翠兰也怯怯地抬起头,第一次看清了光屏上那些文字,看到有人问自己的想法,眼泪又涌了上来,赶紧低下头。被这么多人(还有“家人们”)盯着,金花大娘脸上挂不住了,那点怨气和长久以来的执念混合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涌了上来,她猛地一拍桌子(仅存的这张!),震得杯子一跳,嗓门又提了起来,带着一种市井妇人特有的、试图用声量掩盖心虚的蛮横:“为啥?!还能为啥!老娘是为她好!天大地大,娘是为闺女好最大!”她唾沫横飞,手指头差点戳到旁边低着头的翠兰脑门上,“你看看她!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见了生人头都不敢抬!性子软得像面团!不找个读书人,斯文讲理的,将来嫁到那粗鄙的杀猪匠、种地的泥腿子家里,还不得被婆婆磋磨死?被男人打死?读书人!读书人明事理!讲规矩!家里有书卷气!日子才安稳!才体面!懂不懂啊你们!”她越说越激动,仿佛找到了无懈可击的理由,腰杆都挺直了些:“老娘我!赵金花!含辛茹苦把她拉扯大!图啥?不就图她将来有个好归宿!找个读书人,生个大胖小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这有错吗?啊?你们评评理!这有错吗?!”她环视四周,眼神咄咄逼人,仿佛在寻求认同。【“为你好”三字,压垮多少儿女?】【大娘逻辑感人!读书人=好男人?】【翠兰:娘,我可能不是面团,是橡皮泥…】【安稳体面?大娘你确定不是自己面子?】【窒息的爱!明朝原生家庭实录!】客栈里一片沉默,吕秀才张了张嘴,想反驳“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被郭芙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佟湘玉撇撇嘴,小声嘀咕:“额滴神,这歪理一套一套的…”白展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龙傲天用粤语低声对祝无双说了句:“痴线,边有咁简单嘅逻辑…”莫小贝咔嚓一声咬碎瓜子,嗤笑:“嘁,读书人里败类还少?隔壁王举人那德性…”阿楚轻轻叹了口气,看向一直低着头的翠兰,声音放得更加柔和:“翠兰姑娘,你娘说的,是你心里想的吗?你自己…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或者,不想找什么样的人?跟家人们说说?”她鼓励地看着翠兰。所有人的目光,连同直播光屏上那些滚动的、充满疑问和鼓励的文字,都聚焦在翠兰身上。翠兰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用力绞着衣角,巨大的压力让她几乎窒息,她能感觉到母亲那灼热而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我…我…” 她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呐,带着浓重的哭腔。金花大娘急了,伸手就要去掐她胳膊:“死丫头!哑巴了?说话啊!娘怎么教你的!就说你想找个读书人!快说!”“娘!” 翠兰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泪痕,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猛地甩开母亲的手,这一下用力过猛,加上情绪激动,她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朝旁边歪倒,眼看就要再次摔倒。恰在此时,一道身影快如疾风般闪到近前,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是离得最近的白敬琪!他刚才看热闹,正好站在翠兰斜后方。“喂!小心点!” 白敬琪扶住她,下意识地说了一句,少年清朗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却又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故作成熟的别扭关心。翠兰惊魂未定地抬头,正对上白敬琪那张尚显稚嫩却已初具英气的脸,少年剑眉星目,因习武和玩枪而显得比同龄人挺拔结实,此刻微微蹙着眉,眼神清澈透亮,他腰间那把擦得锃亮、造型彪悍的左轮手枪,枪柄上繁复的金属花纹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翠兰的目光,从白敬琪英气的脸,滑到他扶着自己胳膊的、骨节分明的手,最后牢牢地、死死地钉在了他腰间那把左轮手枪上!那眼神,不再是怯懦和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光芒!仿佛沙漠旅人见到了绿洲!金花大娘还在喋喋不休:“你看你!站都站不稳!还不快谢谢这位…呃…”她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白敬琪,尤其看到了他腰间那把枪,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翠兰完全无视了母亲,她的眼睛亮得惊人,所有的恐惧和怯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压倒性的吸引力驱散了,她猛地挣脱白敬琪的手(力气之大让白敬琪都愣了一下),但不是后退,而是上前一步,几乎是扑到白敬琪身前,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朝圣般的虔诚,指向那把左轮手枪!“娘…娘!”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尖锐得变了调,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某种奇异的、不顾一切的决绝,“我…我不要读书人!我…我喜欢…喜欢这样的!”她纤细的手指,无比坚定地指着那把冰冷的、象征着力量与不羁的左轮手枪,仿佛指着自己全部的心之所向!轰!这句话,不啻于在寂静的客栈里又投下了一颗惊雷!威力甚至盖过了郭芙蓉刚才那一掌!【惊天大反转!!!!!】【卧槽!枪!她看上了枪!】【翠兰:读书人?狗都不嫁!我要玩枪的!】【敬琪:???人在桌边站,桃花天上来?】【大娘:我裂开了!】【青橙:???我的枪哥?危!】金花大娘脸上的表情精彩绝伦,从愤怒到惊愕,从惊愕到茫然,从茫然到困惑,最后定格在一种极致的、仿佛世界观被彻底粉碎的呆滞上,她张着嘴,三角眼瞪得几乎要裂开,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女儿指着那把在她看来绝对是凶器的东西,又看看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的白敬琪。“你…你说啥?” 金花大娘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干涩嘶哑,充满了极度的荒谬感,“你…你喜欢…喜欢那玩意儿?!”她的手指也指向那把枪,指尖都在哆嗦。“嗯!” 翠兰重重点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执拗,“我喜欢!娘!我看到它就…就觉得心跳好快!比看到秀才相公的字画心跳还快!我就喜欢…喜欢有劲儿的东西!有动静儿的!像打雷!像…像刚才那个姐姐(指郭芙蓉)拍桌子那样!读书人…太…太安静了!我…我闷得慌!”她一口气说完,小脸憋得通红,胸口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白敬琪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护住自己的宝贝左轮,一脸警惕加莫名其妙:“哗擦!小丫头片子你啥意思?看上小爷我的枪了?告诉你!没门儿!枪在人在!枪亡人亡!”他摆出一副誓死捍卫的姿态。旁边的吕青橙,小脸瞬间沉了下来,嘴巴撅得能挂油瓶,小手悄悄握成了拳头,盯着翠兰和白敬琪(主要是白敬琪!),眼神不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小少女独有的、酸溜溜的醋意。【哈哈哈哈敬琪护枪如命!】【青橙:小本本记下了!翠兰是吧?】【翠兰的xp好硬核!爱了爱了!】【大娘:我精心规划的康庄大道…塌方了?】【这理由…朴实无华且震撼!】“额滴个神啊…” 佟湘玉扶着额头,感觉脑仁疼,“这都啥跟啥啊…”郭芙蓉抱着胳膊,看看翠兰,又看看白敬琪,再看看一脸醋意的吕青橙,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刚才的怒气烟消云散:“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大娘,看见没?强扭的瓜不甜!您想给闺女找片‘安静’的池塘,可您闺女啊,骨子里就喜欢听响儿!喜欢那大江大海的动静儿!”金花大娘彻底傻了,她呆呆地站着,看看一脸坚定(甚至有点兴奋)的女儿,又看看那把冷冰冰的枪,再看看满屋子人(和光屏上飞速滚动的【尊重孩子选择!】【兴趣是最好的媒人!】【大娘醒醒吧!】等弹幕),最后目光落在女儿脸上,翠兰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明亮和倔强,带着一种破茧而出的生命力,那件掉色的貂皮裹在她身上,显得如此滑稽又可怜。她精心构筑了二十年的、关于女儿“安稳体面”未来的蓝图,被女儿自己亲手,用一句“我喜欢玩枪的”,砸得粉碎,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茫然和无措席卷了她,她张了张嘴,想骂,想吼,想像往常一样用“为你好”的大棒压下去,却发现所有的力气,所有的话语,都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那件沾满油污的貂皮,还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狼狈和失败。阿楚看着金花大娘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一动,她轻轻碰了碰晏辰,低声道:“辰,看来‘为你好’这座山,得靠‘大家’来搬。”晏辰心领神会,对着直播光屏朗声道:“家人们!宝宝们!眼前这情景,大家也都看到了!金花大娘一片慈母心,可惜路走偏了。翠兰姑娘呢,也有自己勇敢的选择。现在,大娘有点钻牛角尖了。大家伙儿见多识广,有没有什么好的开解办法、或者类似的经历故事,能帮帮这位迷途的…呃…母亲,也帮帮翠兰姑娘?咱们集思广益!直播间的智慧是无穷的!”随着晏辰的话音,悬浮的光屏瞬间被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弹幕洪流彻底淹没!滚动的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层层叠叠,蔚为壮观:【大娘!儿孙自有儿孙福!莫强求!】【逼婚是病!得治!听听孩子的心声吧!】【翠兰姑娘好样的!勇敢追爱(枪)!】【推荐大娘看…呃,听《孔雀东南飞》故事!血泪教训!】【包办婚姻害死人!自由恋爱才是王道!】【大娘,您年轻时候就没点叛逆的小心思?将心比心啊!】【强扭的瓜不甜,强按牛头喝水难!】【与其找个‘体面’的怨偶,不如找个‘闹腾’的心头好!】【婚姻如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大娘放手吧!】【问问翠兰姑娘,除了喜欢枪,还喜欢啥?兴趣才是生活的光!】【大娘,您想让翠兰幸福,还是想让您自己觉得有面子?灵魂拷问!】【送大娘一句: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莫做笼中人!】滚烫的文字,如同无数个声音,从四面八方,带着不同的口吻、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温度,汹涌澎湃地冲击着赵金花,她起初还试图躲避那刺眼的光屏,但那些文字仿佛有魔力,直往她眼睛里钻。“儿孙自有儿孙福…” “逼婚是病…” “强扭的瓜不甜…” “将心比心…” “面子…还是幸福?” ……一句句,一条条,像重锤,又像涓涓细流,反复冲刷着她那根深蒂固的执念,她看着那些字,脸色变幻不定,时而愤怒,时而茫然,时而像是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思,眼神复杂地看向旁边依旧紧紧盯着白敬琪腰间左轮(完全无视了白敬琪本人)的女儿翠兰,翠兰的侧脸,在光屏的映照下,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专注而向往的光彩。佟湘玉看着满屏弹幕,心有戚戚焉,忍不住用陕西方言感慨:“唉!家人们说得对着咧!娃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管头管脚管不了心!额当年要是硬逼着展堂去考功名,现在哪有额滴跑堂…呃,当家的!”她及时改口,换来白展堂一个感动的眼神。郭芙蓉搂着吕秀才的胳膊,大大咧咧地补刀:“就是!你看我家秀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会念几句酸诗破案掉书袋,有啥用?可我就稀罕他这股子酸劲儿!别人看着闷,我看着乐呵!日子是自个儿过的,管别人咋想!”吕秀才感动得热泪盈眶:“芙妹!知我者,芙妹也!”祝无双也柔声劝道:“大娘,您看翠兰妹妹现在多开心。强扭的瓜,吃着也是苦的。不如…试着放手看看?”李大嘴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一边瓮声瓮气地插嘴:“可不咋地!俺娘当年也想让俺读书,可俺一看书就头疼,就爱颠大勺!现在不也挺好?给家人们做分子料理,美着呢!”龙傲天用粤语总结:“感情噶嘢,最紧要系开心同埋啱channel。逼唔嚟嘅!”莫小贝咔嚓咔嚓嗑着瓜子,言简意赅:“大娘,认栽吧。您闺女这朵花儿啊,就喜欢在火药堆里开,您非给她挪书房里,那不蔫儿才怪!”白敬琪还在护着他的枪,一脸警惕:“喂喂喂!你们说归说!别打小爷我枪的主意!青橙!你说句话啊!”他求救似的看向吕青橙。吕青橙小脸一扬,哼了一声,走到翠兰面前,叉着小腰,脆生生地说:“喂!你喜欢枪是吧?行!有眼光!不过,想玩枪,得先过我吕青橙这关!惊涛骇浪掌见过没?”她作势比划了一下,小脸上带着一股小母老虎的护食劲儿。翠兰被吕青橙的气势吓了一跳,但眼神依旧粘在那把左轮上,小声却坚定:“我…我可以学!我不怕!”【青橙宣示主权!可爱炸了!】【敬琪:弱小,可怜,无助,但枪在!】【同福全员嘴炮模式开启!大娘招架得住?】【弹幕+众人围攻,效果拔群!】【大娘眼神松动了!有戏!】赵金花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风雨侵蚀的泥塑,她看着女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渴望(哪怕对象是那么匪夷所思),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的劝解(虽然有些话糙理不糙),再看着那光屏上依旧奔腾不息的弹幕洪流,每一条都在拷问她自以为是的“为你好”,那件肮脏的貂皮大衣沉甸甸地挂在身上,仿佛是她固执己见的沉重枷锁。她脸上强硬的线条一点点垮塌下来,嘴角无力地耷拉着,她看看翠兰亮晶晶的眼睛,又看看那堆被郭芙蓉拍碎的桌子(铁蛋已经开始用便携式纳米打印机嗡嗡地复制新桌子了),再看看自己拍在桌上的那点可怜的碎银铜板,最后目光落回光屏上那句被反复刷屏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一股巨大的、迟来的疲惫和前所未有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支撑了她几十年的、自以为无比正确的信念,在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里,被冲击得摇摇欲坠,她精心构筑的、关于女儿未来的“体面”图景,在女儿那句“我喜欢玩枪的”和满屏的弹幕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她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傻妞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金花大娘没有推开,只是任由傻妞扶着,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被彻底抽空的无力感:“为…为她好…错了吗?安稳…体面…错了吗?读书人…错了吗?那…那喜欢个铁疙瘩…就对了吗?这世道…这闺女…老娘我…我…”她语无伦次,巨大的困惑和挫败感让她几乎失语,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未擦净的油污,冲开脂粉,留下两道浑浊的痕迹。翠兰看到母亲流泪,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看枪了,慌忙跑过来,带着哭腔:“娘!娘您别哭!我…我错了!我听您的!我嫁读书人!我嫁!”她急得又要跪下。“别!” 金花大娘猛地抓住翠兰的胳膊,阻止她下跪的动作,她看着女儿惊慌失措、习惯性妥协的脸,再看看女儿刚才看向那把枪时眼中无法掩饰的光芒,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比刚才差点被郭芙蓉拍死还要痛。她颤抖着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油污,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最后的挣扎:“嫁…嫁什么嫁!你…你喜欢那铁疙瘩…你…你告诉娘…那东西…能…能当饭吃吗?能…能护你周全吗?能…能让你一辈子不受欺负吗?啊?!”她死死盯着翠兰,仿佛想从女儿嘴里听到一个能让她死心塌地、或者让她彻底崩溃的答案。翠兰被母亲的目光吓住了,瑟缩了一下,但想到那把冰冷又充满力量感的枪,想到刚才郭芙蓉那惊天动地的一掌,想到白敬琪护枪时那彪悍(在她眼里)的样子,一种奇异的勇气又冒了出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娘…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当饭吃…但…但我觉得有劲儿!有它…有它护着的人,看着…看着就让人安心!比…比书呆子安心!我…我不喜欢被人欺负!我喜欢…喜欢有动静儿!有劲儿的东西!我…我听到那响声,就觉得…觉得心里头特别痛快!比…比绣花痛快一百倍!”她越说越顺,小脸因为激动而泛红,眼神再次亮了起来。金花大娘看着女儿眼中那簇名为“自我”的小火苗,听着她磕磕绊绊却发自肺腑的话语,又感受到傻妞扶着自己的手臂传来的平稳力量,再扫了一眼光屏上依旧在不断刷新的、充满哲理和劝慰的弹幕:【心安即是归处】【力量有万千模样】【倾听内心的声音】…她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客栈里只剩下纳米打印机轻微的嗡嗡声、屋外雨打薄膜的闷响,以及众人屏息的等待。终于,她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般吐了出来,那口气带着几十年固执的尘埃,带着不甘,带着困惑,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她挺直的脊梁像是被抽掉了主心骨,微微佝偻下去,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她没再看那把枪,也没再看白敬琪,目光缓缓扫过客栈里一张张脸孔,最后落在阿楚和晏辰面前那依旧在流淌着智慧光芒的光屏上,她的眼神复杂难明,有怨,有悔,有茫然,最终化为一种深深的、认命般的颓然。“罢了…罢了…” 赵金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透着无尽的疲惫,每一个字都像从粗砾上碾过,“老娘…老娘管不了了…翅膀硬了…飞吧…爱往哪儿飞往哪儿飞吧…那铁疙瘩也好,火铳子也罢…随…随你的便…”她挥了挥手,动作无力而迟缓,像是要挥散眼前所有的纷扰和坚持,“老娘…老娘眼不见…心不烦!”说完这句,她像是被抽空了最后一丝力气,身体晃了晃,全靠傻妞搀扶着才没倒下,那件沾满油污的掉色貂皮,裹在她佝偻的身上,显得格外落魄和凄凉,她不再看任何人,只是呆呆地望着地面,眼神空洞。翠兰愣住了,巨大的惊喜和难以置信冲击着她,她看着母亲从未有过的颓败模样,又忍不住心疼,怯生生地拉住母亲的衣角:“娘…您…您别这样…”【大娘认输了…】【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用错了地方。】【翠兰自由了!但看着有点心酸…】【大娘需要时间消化…】【感觉大娘被掏空了…】佟湘玉看着这局面,叹了口气,对阿楚晏辰使了个眼色,阿楚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温和:“金花大娘,翠兰姑娘,事已至此,强求无益。雨也快停了,不如…先安顿下来?大嘴哥,麻烦准备点热乎饭菜,给大娘和翠兰姑娘压压惊?”李大嘴应了一声:“好嘞!马上就好!亲娘嘞,这回做点扎实的!”晏辰则对金花大娘道:“大娘,您看,您和翠兰姑娘来得突然,想必也受惊了。这赔偿…”他指了指那堆新桌子已经快打印好的部件和满地的狼藉。金花大娘木然地抬起头,看了看那堆银钱,又看看崭新锃亮的桌子部件(铁蛋正麻利地组装),再看看自己那点寒酸的碎银铜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和自嘲,她默默地、动作迟缓地,将桌上那点钱往前推了推。“不…不够吧?” 她声音干涩,带着点破罐破摔的颓丧,“老娘…我就这点家当了…”那点银子,赔那张古董桌子腿都不够。佟湘玉刚要开口,晏辰微笑着摆摆手:“掌柜的,相逢即是有缘。这点损失,我们担了。铁蛋,记我账上。”铁蛋响亮地应了一声:“得嘞,老板!小意思!”金花大娘闻言,猛地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晏辰和阿楚,再看看佟湘玉,佟湘玉撇撇嘴,但没反对:“行吧行吧,额就当破财消灾咧!看在这位…金花大姐遭了罪的份上!”金花大娘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感谢的话,却终究没说出口,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晏辰阿楚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低声对翠兰说:“还不…谢谢人家…”翠兰连忙对着众人鞠躬:“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家人们!”她还不忘看了一眼光屏。雨势渐歇,窗外天色透出蒙蒙亮光,客栈里,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李大嘴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香气驱散了些许沉重,翠兰小心翼翼地扶着母亲坐下,赵金花如同提线木偶般,任由女儿摆布,机械地拿起筷子,却食不知味。阿楚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她走到金花大娘身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实则是微型空间折叠装备)掏出两部崭新的、外壳印着水墨山水的轻薄设备,这并非现代智能机,而是铁蛋利用本地材料(主要是硅和稀有金属粉末)结合太阳能技术复刻的简化版,功能只有基础通讯、信息查询(内置傻妞精简的离线百科)和最重要的——可以单向接收同福客栈直播间的公共频道信息(无发言功能)。“金花大娘,翠兰姑娘,” 阿楚将两部设备轻轻放在她们面前的桌上,声音清越,“这个,送给你们。叫它‘掌中书’吧。带着它,无论你们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家人们’说的话,也能查查想知道的事儿。或许…能帮你们看看更远的地方,听听更多人的声音。”她意有所指。翠兰好奇地拿起那光滑冰凉的“掌中书”,手指触碰屏幕,屏幕立刻亮起柔和的光芒,显示出简洁的界面,上面还有一行滚动的文字:【祝翠兰姑娘找到心之所向!】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爱不释手。赵金花也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个神奇的“板砖”,又看看女儿脸上那纯粹的、新奇的笑容,那笑容,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刺破了她心头的阴霾,她伸出粗糙的手指,迟疑地、轻轻地碰了碰屏幕,屏幕亮起,映出她那张疲惫、苍老、沾着油污却眼神复杂的脸,一行弹幕恰巧飘过:【放下执念,方见海阔天空】。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随即又缓缓地、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次,叹息声中少了些怨怼,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那堵厚厚的墙上,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雨彻底停了,云开雾散,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客栈里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和那两部崭新的“掌中书”,铁蛋装好了最后一张桌子,憨厚地拍了拍手:“齐活!掌柜的,您验验货?”佟湘玉摸了摸光滑如初的桌面,又看了看窗外放晴的天,胖乎乎的脸上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容:“好着咧!跟新的一样!这雨过天晴的,额看啊,金花大姐和翠兰姑娘,吃了饭,也收拾收拾,该上路咧!”赵金花身体微微一僵,随即认命般地点点头,沉默地拿起筷子,终于开始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翠兰则一边新奇地摆弄着“掌中书”,一边小口吃着,时不时偷瞄一眼白敬琪腰间的枪,又赶紧低下头,小脸微红,白敬琪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把椅子往吕青橙那边挪了挪,吕青橙立刻像护食的小猫一样,往他身边凑了凑,对着翠兰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新装备get!翠兰开启新地图!】【大娘:这板砖…有点意思?】【掌中书!古代版智能手机!阿楚大气!】【阳光总在风雨后!】【期待翠兰的新故事!】【大娘眼神变了,若有所思?】【同福客栈,专治各种想不开!】饭毕,天光大亮,金花大娘默默地站起身,将那件沾满油污、彻底报废的掉色貂皮脱下,随手扔在了椅子上,仿佛扔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她里面是件半旧的靛蓝色粗布袄子,反而显得干净利落了些,翠兰小心翼翼地将那部“掌中书”贴身收好,宝贝似的拍了拍。赵金花走到客栈门口,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背对着众人,肩膀似乎挺直了一点点,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些蛮横,多了些干涩的平静:“走了。”就两个字。翠兰赶紧跟上,搀扶住母亲的手臂,回头对着客栈众人,尤其是阿楚晏辰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脸上带着感激和一丝对未来的憧憬:“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家人们!我…我会好好的!”母女俩的身影,一个佝偻却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一个纤细却带着新生的雀跃,互相搀扶着,慢慢消失在同福客栈门外洒满阳光的青石板路上,阳光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客栈里安静了一瞬。“额滴个神啊…” 佟湘玉看着门口,又看看那件被遗弃的、脏兮兮的貂皮,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送走咧!这大清早的,比唱大戏还热闹!”白展堂凑过来,笑嘻嘻地:“掌柜的,您不觉得…这结局也挺好?翠兰姑娘那眼神,啧啧,跟小郭当年看上秀才时差不多亮!”郭芙蓉得意地一扬下巴:“那是!说明人家姑娘有眼光!知道啥叫真男人!”她用力拍了拍吕秀才单薄的肩膀,拍得他一个趔趄。吕秀才摇摇头,摇头晃脑:“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又云: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然计深远者,非强其志也,当察其性,顺其情…”“打住打住!” 郭芙蓉赶紧捂住他的嘴,“酸秀才!又开始了!”莫小贝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老气横秋地总结:“所以说啊,这世上最难破的阵,不是啥五行八卦,是爹娘心里那道‘为你好’的金刚墙!好在,今天这墙,裂了条缝儿。”她目光扫过阿楚晏辰面前的直播光屏。屏幕上,弹幕依旧在流淌,充满了感慨和回味:【金刚墙破,心光入。】【放手亦是深爱,愿大娘悟透。】【翠兰,去追寻你的惊雷吧!】【同福客栈,化解心结的奇迹之地!】【今日直播,胜过万卷育儿经!】【愿天下父母,皆能倾听那惊涛之声。】阿楚靠在晏辰肩头,看着那些充满智慧与温暖的文字,唇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晏辰揽着她的肩,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臂,目光温润地扫过这温暖喧闹、充满烟火气的客栈,扫过每一个鲜活的身影——佟湘玉在心疼地擦拭柜台,白展堂在溜须拍马,吕秀才和郭芙蓉在笑闹,吕青柠在研究新案子,吕青橙在和白敬琪斗嘴,李大嘴哼着歌颠勺,莫小贝咔嚓咔嚓嗑着瓜子,邢捕头又在吹牛,燕小六按着刀柄跃跃欲试,龙傲天和祝无双低声细语,铁蛋在憨厚地擦桌子,傻妞在精准地摆放碗筷…阳光正好,尘埃在光柱中起舞,昨夜的暴雨冲刷了天地,也仿佛涤荡了人心的尘埃,同福客栈,这个小小的、神奇的港湾,又一次用它的喧闹、温暖和出人意料的方式,包容了一个迷途的灵魂,送走了一段啼笑皆非的缘分。异世姻缘笑闹场,掌中天地古今扬。情关难破非刀剑,心锁需开赖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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