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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08-02 05:4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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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关中夜晚,热浪退去,留下被井水泼过的青石板院落的湿润气息,混着厨房飘来的最后一丝桂花甜酿的余香。同福客栈大堂灯火通明,却不是为着夜客。四台小巧玲珑的全息影像发生器悬在四方桌四角,柔和的光线将桌边围坐的一圈人影拉长在木地板上。中央,一面极薄、几乎透明的悬浮光幕亮着,上面五光十色的文字如流水淌过。空气里嗡嗡的,充满了人语、乐声和一种奇异的、来自另一时空的喧嚷。阿楚靠在晏辰肩上,纤细的手指在面前空无一物的桌面随意滑动,悬空的光幕上,直播间的弹幕内容随之变幻。“瞧见没宝宝们,”她的嗓音在柔和中带着点脆生的甜,像颗水晶枣,“咱同福客栈的夜宵局,李大嘴师傅特供——冰镇酸梅汤配酥炸花生米!”镜头特写立刻对准了李大嘴面前那黄澄澄、油亮亮的一碟花生。李大嘴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小意思小意思,科技狠活加上俺的传统手艺,这叫中西合璧。”【大嘴师傅今天糖是不是放少了?】【求酸梅汤祖传秘方!】【无双姑娘!跳个舞吧!】【想看小郭唱《小苹果》!】【敬琪少爷的枪法帅呆了白天!】祝无双看到提她的名字,水灵的大眼睛顿时弯成了月牙:“放着我来!”她轻盈起身,对着光幕方向抱拳行礼:“各位宝宝,‘家人们’!献丑了!”轻快的、带着几分电子节奏感的鼓点适时响起——铁蛋打了个响指,只有一次。“嘿!哟!”无双双臂舒展,竟踩着这节奏来了段干净利落的Hiphop律动,动作干脆有力又不失柔美。正此时,大堂正中央,空气毫无预兆地、异常猛烈地旋转起来,形成一个淡得几乎看不见、却异常刺骨的漩涡。悬在旁边的光幕弹幕骤然一滞,随即便是疯狂涌现的白色问号。【???】【什么玩意儿?】【空调坏了?】【冷气机漏了??】“哗擦!”白敬琪怪叫一声,动作快如闪电,左手熟练地一掏一甩,“喀喇”一声脆响,亮锃锃的左轮枪管就对准了那漩涡中心。站在他旁边的吕青橙虽才九岁,却是小脸一绷,双掌虚合,掌间隐隐传来低沉如远潮般的轰隆声,那是“惊涛骇浪”将发未发的征兆。莫小贝原本惬意晃着双腿,此刻面色骤变,她猛地一拍桌子,一股雄浑温和的无形气流自桌面扩散开来,试图稳住那扭曲的空间,同时娇斥:“何方神圣搅扰姑奶奶……额滴神啊!”话未说完,一股远超她释放出的纯阳罡气的极致冰冷,如同无数根阴寒的钢针,从那漩涡核心爆发出来!冷!冻入骨髓的冷!仿佛盛夏烈日陡然被投入九幽寒渊!桌上的碗碟“咔咔”轻响,瞬间凝上了一层白霜。晏辰反应极快,一把将阿楚揽进怀里,他体温本就偏低,此刻更觉寒气侵髓。阿楚靠在他胸口嘟囔:“晏辰你这移动冰块,现在倒成暖宝宝了……”话虽带笑,牙齿却在轻微打颤。“Boss!”铁蛋低沉但铿锵的东北嗓音响起,一个跨步挡在阿楚晏辰身前。他身上的仿生皮肤竟也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而傻妞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客栈大门后,身形与门框阴影几乎融为一体,指尖一点微弱的蓝光锁定了漩涡中心。“我的娘啊!”佟湘玉裹紧了身上的薄衫,声音抖成了破锣,“这冷滴怕是要人命咧!展堂!”“明白!”白展堂身影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瞬已出现在漩涡上方。“葵花点穴手!”一声断喝,他凝聚十成功力的指风如电般点下!指力破空,却诡异地消失在漩涡边缘,连半点涟漪都未激起。更骇人的是,那彻骨的寒意顺着白展堂的手指急速蔓延,肉眼可见一层薄冰瞬间覆盖至他的手腕!白展堂闷哼一声,仓促抽手,体内真气翻腾运转数周,才将那股钻心之寒逼出,眉梢鬓角却已挂上冰凌,脸色凝重如铁:“邪门!点不住!”漩涡中心骤然塌陷。一个人影从中浮现,踉跄着跌落在地毯上。那是个极其瘦削的男人。一身剪裁堪称潦草的黑色立领长袍裹在身上,像挂在一根枯竹竿上。他约莫四十上下,头发乌黑但凌乱得近乎张狂,双眼深陷,眼眶下是浓得化不开的青黑阴影,仿佛失眠了不止三生三世。他皮肤异常苍白,在客栈昏黄灯火下透着一股死气,周身散发的寒意像有生命般丝丝缕缕往外冒,让他周围的空气都诡异地扭曲着。他惊惶地扫视四周,动作僵冷迟缓,活像个上了发条却卡顿的木偶。“打扰…诸位…雅兴…恕罪…”他开口,声音嘶哑断续,如同朽木摩擦,每一个字都耗去他极大的力气。他刚站稳,弹幕的海洋已经炸开了锅:【午夜凶铃真人版?】【僵尸先生4上映了??】【这阴间滤镜比佟掌柜的胭脂还吓人!】【李大嘴快给他做碗胡辣汤驱寒!】【白爷的葵花都冻住了?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龙傲天拨开挡在前面的祝无双,大步上前,那挺拔的身姿和自带的威压气场在靠近男人三步之内时戛然而止。因为那寒气仿佛化为实质的冷铁栅栏,狠狠撞了回来。“厚礼蟹!”龙傲天低骂一句粤式粗口,脸色凝重,“边个界(哪个家伙)冻过南极冰雕?你条粉肠(你这混蛋)系咩嚟路(什么路数)?”黑衣人无视了龙傲天极具攻击性的质问和满屋戒备的目光。他那双死水微澜般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悬浮在半空、不断刷新的直播光幕,以及环绕在桌子四角那四台嗡嗡作响、发出稳定光晕的小机器。他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理解他存在的锚点。“在下…司徒浩南…”他艰难地动了动冻得发紫的嘴唇,嘶哑的声音在冰冷的空气里划出裂痕。那眼神里的恐惧如同沸腾的墨水,几乎要滴淌出来。“一个被…被‘午夜诗人’诅咒之人…它来了…一直跟着我…缠着我…”他突然激动起来,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使得他周身逸散的寒气如同被惊扰的蛇群般急剧翻涌!“冷…好冷…它就在这儿!”他猛地指向房梁投下的阴影、指指桌下深沉的黑暗、甚至指向角落里莫小贝手中捧着的半碗结冰的酸梅汤碗壁上的水珠,神态癫狂,“哪里都是!它要我死!要我永世不得安宁!”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凄厉的尖啸,伴随着他情绪的失控,整个大堂的温度骤然再降!地面结霜的“咔嚓”声清晰可闻。佟湘玉用力裹紧她那件薄薄的缎面衫子,感觉那料子此刻薄得像一层纸。郭芙蓉悄悄往吕秀才身边挪了挪,吕秀才下意识地搂住妻子冰冷的肩膀,嘴里低声念叨:“my god… this is unbelievable…”晏辰感觉到阿楚在自己怀里瑟缩了一下。“晏辰,”她小声说,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霜,“这哥们儿的‘空调’,功耗有点高啊。”晏辰搂紧她,低声回应:“看来是‘心冻’了,这‘冷气’不交电费,还赖着不走。”阿楚在他肩头蹭了蹭,唇角弯起:“那得找个收废品的把这执念拉走,不然客栈要变冰雕公园了。”晏辰捏了捏她的鼻尖:“公园卖门票不?记得给我提成。”“五五分账,晏老板。”阿楚笑着眨眼,刚才那点瑟缩劲儿早飞了。铁蛋板着脸,一丝不苟地扫描着司徒浩南周身剧烈的能量波动,数据流在他瞳孔深处无声滚动。“老板,”他沉声汇报,东北腔调在寒冷里更显铿锵,“扫描完毕,目标全身性生物场异常扭曲,伴超强负能量辐射,低温核心来源确认——来自脑波活动的特殊频段共振。判定:强能量干涉型……神经衰弱?”最后几个字,他明显带了点机器人的困惑,差点把“心魔”说成“售后条款”。“Boss!”傻妞的身影如一道幽蓝鬼魅般闪到司徒浩南身后,警惕地封住了他可能的退路,一口川味普通话又快又急,“他心口位置脑波嘞频率波动跟磕了摇头丸样!跳得快飞起咯!情绪能量高度不稳定,负能量爆发警告!”“小贝师妹,你这阳气大补丸还顶得住么?”白展堂搓着依旧有些麻木的手掌,看向脸色同样变得青白的莫小贝。他刚才点穴无效,反被寒气倒灌,深知其厉害。莫小贝小脸紧绷,双手紧握,周身那股温和如旭日的纯阳气场此刻被刺骨的阴寒死死压制在一个极小的范围,无法向外扩张分毫。“不行…太凶了…这寒气蚀骨,专门克制阳刚内力…我的‘少阳功’根本挡不住它渗进来…”她咬着牙,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司徒浩南对他们的对话置若罔闻。他被无处不在的寒冷和那幻觉中的“午夜诗人”追逐得濒临崩溃。他的视线如疯兔般在客栈内仓惶扫射,最终猛地定格在那一大一小两个持枪戒备的人影身上。白敬琪!还有吕青橙!两把枪!黑洞洞的枪口!“不——!”司徒浩南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非人般的惨嚎!仿佛是绝境中野兽最后的悲鸣。“是它!它变成枪了!它要来杀我——!”随着这声凄厉的呐喊,他身体里积攒的、那如同万年玄冰累积的恐怖寒气,如同被点燃了引信的炸药桶,轰然爆发!浓烈到如同液态氮的惨白冰雾瞬间以他为中心炸开,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急速向外膨胀的冰霜巨环!所过之处,空气发出尖锐刺耳的冻结声响,地板、桌面、杯盏,一切接触之物瞬间覆盖上厚达寸许的、棱角狰狞的坚硬冰层!温度跌落至前所未有的冰点!“哗擦!”“小心!”“惊涛骇浪——!”两道怒喝同时炸响。正对着司徒浩南方向的白敬琪和吕青橙首当其冲!危急关头,两人展现出超乎年龄的默契。白敬琪反应快到极致,在冰雾及身的毫秒之间,硬是一个狼狈却迅捷的后跳侧翻,左手左轮朝天花板放了一枪!“砰!”枪声震耳欲聋,爆裂的气流短暂撕开了扑面冰雾的一角。而他同时暴吼:“青橙!”“在!”吕青橙稚嫩的童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厉。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半分留手!白敬琪那搏命一击制造的微小空档,就是她发动绝杀的唯一机会!小小身影立于冰霜冲击的正前方,双掌早已凝聚的力量如开闸洪峰,轰然推出!一股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淡蓝色掌力狂潮轰然前涌!其势如怒海倒卷千堆雪!两股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极寒冰雾与狂暴掌风,如两头洪荒巨兽,在客栈大堂狭窄的空间里,悍然相撞!“轰——隆——!”剧烈的能量爆鸣声足以撕裂人耳膜!狂暴的气流如同失控的风车疯狂横扫!被冻住的杯碟碗筷、板凳桌椅瞬间被这股冲击波掀得粉碎!碎裂的冰晶混合着木头碎屑,如同千万把飞刀,裹挟着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激射!“趴下!”“护住头!”混乱中响起无数惊恐的呼喊。距离最近的邢捕头和燕小六最惨。邢捕头刚想“偷袭”个炸花生米,直接被冲击波掀飞出去,打着旋儿撞在墙上,像个贴饼子一样滑下来,头晕眼花。燕小六的快板“哐啷”一声脱手飞走,紧接着人也被掀翻在地滚了好几圈才停住。祝无双、吕秀才、李大嘴等几个武功稍弱的,也被猛烈的气浪掀倒或者直接扑在地。佟湘玉尖叫着被白展堂紧紧护在身下。郭芙蓉下意识要去护住吕秀才,吕秀才却反而张开双臂将妻儿护住,被吹得倒飞撞在桌腿上。爆炸核心。吕青橙小小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拳狠狠击中,双脚离地倒飞出去!“噗——”一口鲜血如箭喷射在冰冷坚硬的冰面上。莫小贝惊叫一声,强行顶着残余的寒气扑过去接她,却被那强大的冲击力带得一起滚倒在地。白敬琪也被余波狠狠撞在柱子上,眼前发黑,左轮枪摔落在地。整个大堂陷入一片冰尘弥漫、杂物狼藉的沉寂。沉寂中,只有司徒浩南那痛苦到扭曲、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粗重喘息格外清晰。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冰冷刺骨的地砖,肩膀剧烈起伏,周身萦绕的白霜寒气并未因刚才的爆发而减弱,反而如同地狱深渊的怨魂,更加疯狂地翻滚、沸腾!【青橙吐血了啊啊啊!】【快报警!不对快叫救护车!不对快穿越时空摇人!】【莫小贝也倒了?这什么终极boSS?】【佟掌柜没事吧?刚才白爷护着她!】【阿楚晏辰在干嘛?高科技吃干饭?】【他妈的这寒气开闸泄洪是吧!】【司徒浩南你TM赔钱!!!】【大嘴的酸梅汤都冻成冰坨了!!还我花生米!!】晏辰在爆炸冲击及体前一瞬,已将阿楚紧紧护在身下。此刻他后背的衬衫被飞溅的木屑冰晶划开两道细微口子,却无暇顾及。他迅速起身,目光如鹰隼般死死锁住狂暴边缘的司徒浩南,声音沉稳带着从未有过的锐利:“阿楚!”“明白!”阿楚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清明果断,方才那点小女儿情态瞬间被一股犀利取代,“铁蛋!最高强度!稳定立场!傻妞!封锁所有出口!物理信息双重隔离!”“Got it!” “要得!”两声应答干脆利落。铁蛋双足如同生根般钉入冰封的地板(机械脚掌结构瞬间变化),一道柔和但极其坚韧的淡金色光膜瞬间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能量护盾,堪堪笼罩住阿楚晏辰和身后倒地的几个同福伙伴。狂暴的寒气余波撞在光膜上,激起一阵涟漪。傻妞身影如幻,双手在空气中快速连点,每一次点出,指尖都拖曳出一片薄如蝉翼却闪烁着复杂符文的能量屏障。咔嚓嚓轻响连绵不断,转瞬之间,客栈所有门窗连同那些被司徒浩南视为“午夜诗人”藏匿之处的柜子缝隙、阴影角落,全部被这些坚固的能量屏障封死!整个空间被彻底锁定!“阿辰!”阿楚快速看了一眼晏辰嘴角紧抿的弧度,瞬间交换了想法。“司徒先生!”阿楚的声音穿透翻腾的寒气,不再有调笑的尾音,清澈而冷静,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看着我!”她指着半空中那面依旧悬浮、文字不断滚动的弹幕光幕,“你不是说它无处不在吗?它能被所有人看到吗?还是……只有你觉得它在?”司徒浩南猛地抬起头,血丝密布的双眼死死盯住光幕上飞速滚过的文字【太惨了】【冻出工伤了】【精神科急诊】【赔钱!!!】。他那扭曲痛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迷茫。那些字…那些不断刷新的评论…它们在说什么?在评价他?可它们说的是冰、是破坏、是“心魔”…没有一个字在描述他看到的“诗人”!混乱的思绪如乱麻。就在这迷惑情绪升起、心防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缝隙的瞬间,晏辰捕捉到了!他左手食指极快地在右手腕的腕表上一个特殊区域划过!嗡!一声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几乎被淹没在司徒浩南粗重的喘息下。只见阿楚、晏辰身后墙壁上悬挂的一幅巨大空白卷轴上方,毫无预兆地亮起一片柔和却璀璨的光芒!那光芒快速凝结、构建——一个立体的、栩栩如生、正在从半虚半实状态迅速清晰的动态影像出现在光芒之中!正是年轻的司徒浩南!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洗得褪色的旧西装,抱着一本诗集,孤零零地站在一棵枝桠扭曲的老槐树下,月光惨白地照在他身上。少年的脸上充满了对未来的迷茫、对周遭平庸世界的不甘、对某些巨大挫折的愤怒,眼底深处,却藏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不甘沉沦的光!这栩栩如生的年轻司徒浩南投影一出现,整个客栈的人都愣住了。好浓重的少年愁绪!好真实的场景!“午夜诗人?呵呵……”晏辰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感,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司徒浩南心神震动的核心,“这就是你梦魇的源头?一个沉浸在自我营造的‘怀才不遇’悲剧中,拒绝成长的少年投影?它缠绕你,不是因为它强大,而是你自己——抱紧了它不肯撒手!”“你…你胡说!”司徒浩南身体剧震,心头巨震,似乎想站起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他的目光死死被那巨大而清晰的年轻自己的影像吸住,如同铁屑吸附磁石。他看着年轻的自己抱着诗集坐在树下,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那种刻骨铭心的迷茫和怨愤,像烙印一样滚烫地提醒着当年的自己。“放屁!”司徒浩南从喉咙里挤出低吼,脖颈青筋暴起,“它…它能冰冻一切!它强大无比!它折磨我…”“强?”阿楚一步踏出铁蛋的光盾范围,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锐利的锋芒,直刺灵魂,“强到让你忽略它本身只是你不愿面对过去的影子?强到让你看不见你被它冰冻住的,只是你内心所有的勇气、希望和向前迈步的可能?你自己看看,这满地被你摧毁的东西!”她指着满地木屑、冰渣、狼藉的桌椅,“再看看被你寒气伤到的无辜孩子和朋友!”她指向被莫小贝抱着、嘴角还残留血迹、昏迷不醒的吕青橙,又指向白敬琪揉着撞疼的后背龇牙咧嘴的表情,“再看看你自己!”阿楚猛地指向司徒浩南身旁。随着她的指尖,那巨大的全息投影旁边,瞬间又分化出三个稍小些的分屏!第一个分屏,清晰无比地播放着刚刚司徒浩南因见到白敬琪和吕青橙的枪而失控爆发的刹那!第二个分屏,精准捕捉着他此刻布满惊恐和怨毒的扭曲面孔!第三个分屏,则是那个坐在树下、自怨自艾、眼神空洞麻木的少年虚影,在冰冷的光芒中显得格外弱小可悲!三个画面被那投影光幕以一种无比残酷、无比清晰的对比方式,并排列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那两个不断痛苦喘息、挣扎的自我(一个癫狂爆发,一个麻木沉沦),与中间那个冰冷弱小、不肯走出的少年投影,三者被阿楚一个手势,在直播光幕上无限拉近、放大、重重叠印!“这就是你赖以藏身的‘强大’?”阿楚的声音拔高,每个字都像鞭子抽打,“你赖以逃避现实的‘寒冷’?看清楚司徒浩南!这个抱着破剧本演苦情戏不肯下台的懦夫!这个把所有精力都用来憎恨过去、恐惧幻想,却任由现实被你亲手变成冰窟的可怜虫!你所谓的‘午夜诗人’,根本就是你不肯放下的自我折磨!你亲手养大的……病!”这一连串的灵魂拷问和视觉冲击,如同亿万次沉重的鼓点,狠狠砸在司徒浩南早已龟裂的心防上!他看着那三个巨大屏幕上疯狂对比、放大的影像:年轻自己的茫然麻木,爆发时的扭曲狰狞,此刻的惊恐惶惑…尤其是那个缩在树下,抱着所谓“才华”、实则是自卑与怨恨的少年虚影!“不…不是的…”司徒浩南颤抖着反驳,声音低得如同呓语。但那少年投影空洞麻木的眼神,和他刚才失控爆发时的暴怒、怨毒,在三个被无限放大的屏幕里产生了恐怖的视觉冲击!“嘶啦——”仿佛破旧的布帛被强行撕裂的声音!又像是冰块被重锤狠狠敲碎的脆响!就在这视觉与灵魂双重冲击达到顶点的瞬间!一缕肉眼可见的、浓稠如同墨汁般的黑气,带着刺骨的冰寒,猛地从司徒浩南的眉心被强制性地撕扯、剥离出来!那黑气如同活物,在空中扭曲挣扎,发出无声却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嚎叫!它的形态剧烈变幻,时而是少年扭曲的人脸,时而是寒冰凝结的枯爪,时而又成模糊不清的诗集书页……但这剥离的过程并未长久维持。嗡!阿楚和晏辰身后那块巨大投影光幕的核心区域,骤然发出极其强烈的白色光辉!光芒精准无比地照射在那被强行扯出的浓黑怨气之上!滋滋……如同冰水投入滚油!那浓黑如墨、翻腾扭曲的怨气核心,一被这纯净的白光照到,立刻发出刺耳的消融之声!它那剧烈变幻的形态猛地凝固、僵直!那些怨毒的冰爪、扭曲的人脸、发黄的书页……在纯粹的光能照射下,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墨迹,颜色急剧变淡!浓稠的黑气以惊人的速度蒸发、消散!“啊——!!!”司徒浩南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但这惨叫并非源于纯粹的肉体痛苦,更像某种深入骨髓、束缚灵魂的锁链被猛然熔断时的剧烈震颤!他周身萦绕的刺骨寒气,随着这黑气的蒸发和惨叫声,如同退潮般急速收卷!惨白的冰雾瞬间消散,空气中那股冻入骨髓的阴冷如同阳光下的残雪,迅速退去。地面和物品上厚厚的冰层发出连绵不断的“咔咔”碎裂声,迅速融化成水珠,滴滴答答落了一地。司徒浩南的身体剧烈地摇晃着,仿佛被抽掉了所有支撑。他突然双膝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但他没有看向任何人,没有在意地上的冰凉和湿漉。他的目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死死地、狂喜地、又带着一种彻骨的悲凉,盯住了投影中那个坐在槐树下、抱着诗集、眼神迷茫的少年自己。光幕上清晰的直播画面,还在滚动着弹幕:【蒸发了?真TM蒸发了??】【大型祛魔现场??】【司徒浩南抱柱子干啥?那柱子是热的?】【郭芙蓉!唱歌啊!】这行字,如同一个开关。“勇气……”司徒浩南死死抱着那根柱子,或者说,是投影出少年影像的光幕载体。他如同濒死般喘息,声音破碎、嘶哑,带着解脱的颤抖和巨大的哀伤,语无伦次地嘶喊:“少年…我的少年…丢了…弄丢了…”“在风浪里…淹没了…”“不敢走…不敢变…不敢把诗集……烧掉…”“我以为…那是才华…是傲骨…其实是…懦弱…是给自己……造的棺材!!”那巨大的、代表着心魔根源的、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寒意的少年影像,在他这发自肺腑的痛悔呼喊中,彻底变得透明、澄澈,再没有一丝阴霾。少年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仿佛一声无声的叹息,然后整个影像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温柔地、彻底地消失了。空白的卷轴上只剩下柔和的光晕,仿佛从未有过那沉重的幻影。【少年虚影自己散了???】【烧掉那本破诗集!】【莫小贝看起来松口气了!】【小郭姐姐!唱啊!给他续点勇气!】【掌柜的!让他赔!!!】【青橙醒了吗?心疼死宝宝了!】“噗……”被莫小贝渡着温和内力暂时护住心脉的吕青橙,这时小眉头皱了皱,微弱地咳了一下,悠悠醒转。“小姨…”她虚弱地嘟囔了一声。白敬琪龇牙咧嘴地想凑过来看看,被莫小贝一个眼神制止。一直紧张地搂着佟湘玉的白展堂,感受到怀里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才悄悄松了口气。郭芙蓉看到女儿醒了,长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my god!吓死我了!”她看看满目疮痍的大堂,又看看抱着柱子嚎啕的司徒浩南,那双灵动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深吸一口气。清亮而带着几分力量感的歌声,在这片狼藉中,毫无征兆地响起:“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只要你也一样的肯定……”是郭芙蓉!她用还有些不稳的声音,唱着《勇气》,歌声在融化的冰水和湿漉漉的空气里飘荡,温柔地包裹着那个如同受伤野兽般痛哭的灵魂。这歌声仿佛一个奇妙的安慰。司徒浩南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续的抽噎。他抱着柱子,身体因为长时间的剧烈哭泣而不受控制地抽搐着。良久,他才缓缓松开那根已经被他身体捂得温热湿润的柱子,抬起头。脸上纵横交错的是泪痕,混合着刚才冰霜融化留下的水渍,狼狈不堪。但那双深陷眼眶里的眸子,之前被怨毒、惊恐和寒冷充塞的死气已然褪尽。疲惫,茫然,巨大的哀伤,以及一种如同风暴过后海面般的、深重的平静沉淀下来。这平静虽然依旧沉重,却不再是冻死一切的寒冰。司徒浩南的目光扫过大堂。他看到被白展堂拍着后背安慰的佟湘玉、正用内力小心翼翼检查吕青橙情况的莫小贝、郭芙蓉投向女儿温柔关切的视线、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李大嘴……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悬浮的直播光幕上。那上面,一条滚动的弹幕清晰可见:【离开吧司徒,你的少年,终究要自己去找回来。】“赔…”司徒浩南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如同朽木摩擦。他勉强站起身,身体晃了晃才站稳。他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个沉甸甸、布满了奇妙符文的油布包。他看都没看,直接递给离他最近的邢捕头。“客栈…损坏…够不够?不够…我再去想办法…”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赎罪感。邢捕头愣愣地接过那沉重得坠手的包裹,下意识捏了捏,感觉里面是沉甸甸的碎硬物。“额滴个神啊…这…”他掂量了一下分量和轮廓,眼睛都直了,“够了够了!太够了司徒先生!”那包裹的分量和里头金属硬物的轮廓感让他心头狂跳,仿佛看到无数只烧鸡在飞。一旁的燕小六也凑过来,嘴里无意识地数着:“呱哒那个呱哒哟,今天客栈要发发……”司徒浩南没有再看任何人,也没再说话。他的目光最后掠过那个巨大投影光幕的边缘,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少年影像最后的微光。他艰难地、一步一步,如同背负着无形的重物,走向客栈紧闭的大门。傻妞抬手撤去了封锁屏障,那扇老旧的木门在他面前无声地敞开。门外,是繁星点点、已经恢复了夏日温热气息的宁静夜空,蝉鸣再次响起。司徒浩南的身影在那片温暖的光暗交界处停顿了不足一秒,终究还是融入了外面的黑暗与星光里,消失在通往后巷的方向。偌大的客栈大堂,只剩下被水渍浸透的地板(冰层迅速融化导致)、散落四处的木头碎屑、杯盏残骸,还有一片沉默。【走了?真走了!】【谢天谢地青橙没事!】【赔了钱也算有良心…吧?】【掌柜的,建议先搞卫生,水漫金山了!】【无双刚才那舞真带劲!还有吗?】【老白的手没事了吧?】【铁蛋傻妞辛苦了!】铁蛋默默地收回防护立场,走到还在休息的吕青橙和扶着她的莫小贝身边,手掌对着吕青橙的胸口发出一道柔和的、浅绿色的扫描光束。傻妞则开始在狼藉的地面上无声地移动,那双机械手在碎木屑和水渍间灵巧穿梭,收拾大块的尖锐碎片。郭芙蓉的歌声早已停止,她低头检查着吕青橙小小的手掌:“芙妹,还疼不疼?”吕秀才心疼地拿出块手帕擦拭女儿嘴角的血渍。白敬琪揉着撞疼的肩膀,凑近了些,眼神复杂地看了看还依偎在莫小贝怀里、闭着眼睛休息的吕青橙,又看了看门外漆黑的后巷,低声咕哝了一句:“哗擦……搞成这样……”阿楚靠在晏辰怀里,长长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晏辰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和水光,最后落在门口,那里似乎还飘着一丝尚未散尽的冰冷气息。佟湘玉在沉默中挺直了腰板。她看着满屋子的水和木头渣子,看着地上湿漉漉的脚印子,又掂量了下邢捕头手里那个沉甸甸的赔罪包裹,终于拿出了当家人的气势。“李!大!嘴!”声音恢复了那带着点陕西腔的中气,“去!熬几大锅热的姜枣茶!要滚烫的!额今天让大家伙都冻坏了!再拿几个最大号的拖把来!”龙傲天抄着手靠在还有水痕的柜台上,看着众人忙碌起来的身影,嘴角撇了撇,终于还是没diss,只嘟囔了一句:“厚礼蟹……总算清净……”祝无双看了看师兄白展堂还有些发青的手,又瞥见吕秀才小心扶着郭芙蓉的腰,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几转,脆声喊道:“放着我来!拖地我最拿手!”“傻妞,”铁蛋低头看了看傻妞正利落收拾碎片的身影,压低了声音用东北话问她,带着少有的温情,“能量还够不?不行我先给你充点儿?这大夜闹的。”傻妞抬头,语气带着几分嗔怪,四川话脆生生的:“你才不行!老子精神得很!赶紧去帮大嘴抬姜汤桶!”说完,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丝笑意。白展堂走到门口,关上了那扇还带着湿气的门。他把门栓插好,动作带着点郑重。屋外的星光和蝉鸣被隔绝在外。夜还长,水要拖,茶要煮,人被冻透的骨子要一点一点暖起来。破妄全息照肺肠,心魔消尽热茶香,同福今夜门虚掩,明日传奇续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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